

眼前这波经济冲击,不论族群和宗教,把所有人都推入困苦的泥潭中;低收入与贫穷群体受影响最深。
超过一个月半的行动限制令在5月4日局部放宽,各地当铺门外大排长龙,网络上流传的照片令许多人印象深刻。
无论是为了典当或赎回首饰,会到当铺寻求现金周转和应急的人们,肯定是迫于无奈,几乎可以说是“近乎最后的选择”。若再往下掉,就是向“大耳窿”借高利贷。
当前的经济困境,我感同身受。
1980年代末期,我父亲的生意失败,母亲开始卖彩票。在我12至14岁的时候,我也到街上卖彩票。
我们主要在餐厅和小贩中心卖彩票,有时候一整个星期都在下雨,大家不出门,彩票就卖不出,辛苦的日子等着我们,手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周转的余裕。
现在想来,我们当时周转困难每一次是一、两个星期的事情,但现在却是整整50天的行动限制令,对小老百姓造成的经济冲击难以想象。
身在经济中下层的人口,尤其是和我父母一样,在“非正式领域”(informal sector)就业,往往比其他群体遭受更大的打击,也必须比其他人更拼搏,才有可能恢复一定的经济基础。马来西亚当时遇过最糟的经济危机是在1985年,可是,即便是1990年代上半期的经济腾飞,我们家的生活也没有很好。
我们曾经试过为了要办货,必须先开出1万令吉的支票,支票到期要过账,手上却只有9950令吉,偏偏就是差那50令吉“扑不到水”,为了避免支票跳票,当铺是不得已的最后方案,拿去当的是妈妈结婚时的首饰。
但我很感恩,我们没有跌倒需要借高利贷的地步,虽然曾经那么近距离擦身而过。
曾有一次,父亲告诉我们,如果家里经济情况继续恶化,我们有可能必须搬离市区的单层排屋,举家搬回老家祖屋。老家在吉隆坡广东义山里,房子周围举目四望都是墓碑,这件事情,让当时还小的我,恐惧了好几个月。
在我11岁那年(1988年),我们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够钱买米。父亲当时在外地工作。母亲带着我拿着传销公司的洗发水和洗衣粉,走了三公里上山,到附近的豪宅区沿户兜售,能套现多少是多少。
父母这一辈子辛勤工作,在缺乏社会安全网的保障下,我们经常觉得诸事不顺。在悬崖边缘的日子,我立志从政,希望马来西亚小市民不会经历和我父母同样的困顿。
三十年后的今天,马来西亚乃至全球都因为新冠病毒危机被迫封城锁国。行动限制令执行期间,我不敢想象现在贫困家庭的12岁小孩,正处于怎样的茫然当中。
近年兴起的所谓“零工经济”,其实就是指那些一直以来靠着打散工维持温饱的非正式领域工人。在“零工经济”这个美化的修辞出现之前,我们大多数人的父母、祖辈都面对过同样的困境。
我恳请政府与当权者,竭尽全力、竭尽所能,把全民的福祉放在私利之上。
保障人民就业、居住与温饱的政策永远不嫌多,政府应该放手去做。
也许不是所有的当权者都体验过悬崖边缘的生活,但请至少在施政上要有同理心,让大家感受到,政府与人民休戚与共。应对疫情危机,我们至少把最基本的保障做好——就业、居所、温饱,以及医疗。
刘镇东